“唰”得一聲，是窗簾拉開的聲音。

緊接著就是長條的棍子落在身上，敲得並不疼，足以讓人醒來，寧蓁蓁睜開眼就見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。

沒睡好她的視線還有些模糊，眨眨眼，對準了焦距，看清楚了眼前的人。

這位老人，手裏拿著一根雞毛撣子，剛剛就是用雞毛撣子在敲她。

時光在她的臉上，手上，頭發上都留下了痕跡，受到地心引力的影響，法令紋往下垂，或許年輕的時候還算是漂亮，此時老了，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不好惹的嚴肅氣息。

寧蓁蓁起身，蓋在身上極其具有特色八十年代的毛巾被滑落。

老太太的語氣不太好，臉上也繃著，“都幾點了，還不起床？等會你兼職要遲到了，飯我已經做好了，趕緊起床吃飯。”

身上有些乏重，手腳都是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，寧蓁蓁隨意應了一聲，“我去洗漱。”

等到老太太離開了房間，寧蓁蓁出了房間，到衛生間裏準備洗漱。

這個衛生間也充滿了老舊的氣息，寧蓁蓁用插銷關上了房門，背靠著乳黃色油漆的門，開始接收記憶。

如今的身體叫做江錦瑜，剛剛過來用拉窗簾方式叫她起床的人，是她的外婆，從小江錦瑜是和外婆相依為命的，對母親的印象幾乎為零。

當年江錦瑜的母親江茹月生得漂亮，江錦瑜的生父是一個小混混，靠著厚臉皮的騷擾讓江茹月嫁給了他。後來小混混在一次打架鬥毆裏沒有了性命，江茹月就又成了單身。

因為錦瑜是個女娃，男方家裏不想要，直接搬家不見蹤影，把孩子留給了江家，所以最後上戶口的時候跟著母親姓，叫做江錦瑜。

江茹月本是大學生畢業，在大家以為她人生廢了的時候，居然嫁入了豪門袁家。

袁凱就是江錦瑜的繼父，前妻叫做林夢兒，難產去世生下了女兒袁寶珠，因為江茹月的眉眼和前妻有八分相似，袁凱娶了江茹月。

至於說江錦瑜，那是江茹月不願意碰觸的回憶，就一直是由外婆養大的。

因為和外婆生活在一起，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，江錦瑜很早就幫著外婆幹活。

一直到上大學，許久不曾見過的親生母親回來了，要把她接回到袁家。外婆讓她回去，加上心裏多少對江茹月有親近之意，就回到了袁家。

袁家很有錢，只用從手指縫裏漏出了一點，就足夠江錦瑜吃飽。從原本地攤貨，陡然變成了牌子貨，而且豪車接送，讓江錦瑜的身心發生了極大的改變。

有錢和沒錢的生活差別太大了。

如果沒有錢，她需要一邊努力打工賺錢，一邊兼顧學業，金融系的課程並不簡單，她學起來頗為費勁兒；如果有錢了，可以省下打工的時間，學習成績提高不說，就連人緣也好了起來。

“那時她還太年輕，不知道命運贈送的禮物，早已在暗中標好價格。”這句《斷頭女王》裏的話，適合極了江錦瑜。

袁家對她好，是因為需要她替代袁家的千金袁寶珠，讓她和霍家聯姻，和一個植物人做了名義上的夫妻。

約定好的形婚，在婚後一年又發生了變化，要從植物人的體內提取精細胞，讓她生下霍家的繼承人。

江錦瑜騎虎難下，加上外婆的哀求，答應給她一大筆錢，江錦瑜最終同意了。

等到懷了孕，肚子裏有了雙胞胎，植物人丈夫蘇醒了，江錦瑜也知道了真相。

她的名義上的丈夫霍繼寒是霍家弄丟了的孩子，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霍繼寒在見到了小太陽一樣的袁寶珠，心中喜歡她，甚至是為了救袁寶珠而成為植物人。

因為在袁家的私人醫院裏救助，也才讓霍家人找到霍繼寒，霍家人是頂級豪門，袁家舍不得讓袁寶珠做植物人的妻子，就推出了江錦瑜，從而可以得到霍家的資源。

現在霍繼寒醒了，炮灰前妻也就要鞠躬下臺，讓袁寶珠和霍繼寒在一起。

接受完了記憶，寧蓁蓁打開了水龍頭，用漱口杯接水，擡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。

十八歲的年齡，面頰有些瘦弱，就連唇色也偏淡，根據高考前的體檢，是有些輕微貧血的，她的眼眸裏有淡淡的血絲，這是沒有休息好的標志。

江茹月不喜歡她，雖然江錦瑜是外婆汪秀撫養大的，但是外婆對她過於嚴厲，讓江錦瑜的性格很是內斂，同時也很早就懂事，是個早熟的孩子。

街坊鄰居的言論，無形之中幫助江錦瑜早熟

“小瑜啊，你要懂事一點，你看看你外婆帶你多不容易。”

“你外婆也是為你好，別惹她生氣。”

“小瑜，你在家沒事幫你外婆多做點家務。”

“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，小瑜，你要早點立起來，你啊，多幫你外婆做做家務。”

因為外婆帶江錦瑜不容易，所以她必須懂事聽話，在外婆用雞毛撣子抽人的時候，也要多體諒外婆。

幸而汪秀年邁體衰，力氣不夠大，再加上外孫女又多少有女兒的血脈，所以也不會下狠手。

寧蓁蓁想著，一邊刷牙，一邊漫不經心地想著，他們都討厭江錦瑜身上的另一半血脈，像是懲罰以前的江錦瑜一樣，讓她的日子過得不太好。

要不然汪秀明明退休工資不錯，就算是江茹月不給補貼，日子也不必過得這麽節約。

日子過成這樣，除了因為汪秀本身節省，也因為不夠喜歡外孫女，所以要在江錦瑜身上花的錢壓縮到極致。

就連高考好不容易考入了大學，江茹月沒想過要出錢，汪秀的意思也很簡單，家裏窮，生活費還是需要趁著暑假期間讓她自己攢一攢。

寧蓁蓁吐掉了口腔裏多餘的牙刷泡沫，漱口結束用涼水細細洗臉，然後把長發梳成馬尾，到客廳裏吃飯。

外婆汪秀已經出門去練太極劍了，把早餐在桌子上擺好。

早餐很簡單，白米粥還有鹹菜，這讓過去的原身總是吃不飽，這也是江錦瑜營養不良的終極原因。

廚房裏還有雞蛋和剩下的米飯，按道理可以做蛋炒飯吃，不過寧蓁蓁懶得去炒，等到用了雞蛋還有剩飯，倒時候又要惹得摳門汪秀生氣。

吃完之後洗了碗，寧蓁蓁揣上自己破舊的手機，帶上了身份證，就往外走。

在整個高中，別人上課或許會偷偷玩手機，只有江錦瑜不可能，她根本沒有手機。手裏的手機，還是為了兼職，和外婆要錢買的，沖五百元花費送的低配智能機。

寧蓁蓁路上買了一個手抓餅，還買了幾塊兒巧克力揣在身上，坐車坐了大半個小時，到了很熱鬧的商業街。

學生黨找的第一份兼職多是發傳單，而江錦瑜找的第一份兼職是穿著布偶熊發傳單。

要不是今天是最後一天，而且還被壓了13的工資，寧蓁蓁就直接不來了。

在穿上布偶熊之前，寧蓁蓁吃了一塊兒巧克力，開始發傳單。

今天還有一個小明星的宣傳會，傳單還算是挺好發的，畢竟不少人都想拿一份，順便等會找個地方可以坐在傳單上。

寧蓁蓁發傳單的時候，因為女生們的尖叫，還看了一眼大屏幕。

小鮮肉挑染了一縷頭發，耳墜上帶著耳環，眼尾刷上煙灰色的眼影，當修長手指握住話筒，低頭說話，偶爾笑著一眨眼，簡直像是在對著屏幕外的人放電，

寧蓁蓁越看越眼熟，想著江錦瑜的記憶，恍然認出了他的身份。這位現在還算是初露頭角，今後是在八組和兔區屠版的流量。

她收回了視線，已經到了吃飯時間，她到了後勤中心。

脫下了布偶熊，身上都汗涔涔的，拿了屬於她的飯盒，寧蓁蓁不像是別人一樣坐在空調處，而是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快速吃完飯。

再做兩個小時，就可以拿到工錢了。

負責人王經理對這個不愛說話的女孩兒有些印象，夏天願意套布偶熊的多半是男生，少有女生做這個活，而且這個女生也是年齡最小的。

給寧蓁蓁結算了剩下的錢，王經理問道，“有一個車展需要招模特，你身高挺好的，需要做嗎？”

寧蓁蓁搖了搖頭，“謝謝您，我暫時不打算做兼職了。”

對方是好意，但是她又不是江錦瑜，沒必要去做這種純賣體力的兼職，而且現在車模展絕大部分車模都需要穿得暴露，還非常有可能會被人揩油，寧蓁蓁敬謝不敏。

王經理並不勉強。

寧蓁蓁要離開的時候，旁邊有男生推推搡搡的，在她快要出大門的時候，就有人沖上來，“能不能給個聯系方式？”

寧蓁蓁也不說話，搖了搖頭就走了出去，要搭訕也不是這樣搭訕的，大家都一身味道，離得近一點都覺得難受。

穿著布偶熊一身汗味，她也不想坐公交車，直接用手機掃碼了一輛單車，慢悠悠騎車騎回去。

以前的江錦瑜也是這個選擇，因為沒有安全感，她很怕給人增添麻煩，所有的事能自己做就自己做。

騎車騎了一個小時，肚子又有些餓了，寧蓁蓁買了路邊攤墊好肚子，和街坊鄰居打了招呼，騎車進入到了破舊的胡同裏。

外婆正在看電視，不知道電視裏放了什麽，老太太正悲傷難過，用手背擦眼睛。

寧蓁蓁先回到房間裏，把錢放好，痛快洗了個澡。

夏天穿布偶熊，還真是難受，等到洗完了澡，身上涼快又幹爽，才讓寧蓁蓁覺得重新活了過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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